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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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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剛出口,沈棠立刻發現不對。

這話、這語氣……和撒嬌差不多了。

反應過來,沈棠立刻黑了臉,轉身就走。

季歸鶴也不攔,目送他離開,摸摸下巴,若有所思。

本來就是個愛撒嬌的小屁孩。

這樣繃著不憋得慌嗎?

龔明昨天才被警告過,看見沈棠就跑得三米遠,見他走開了,才湊過來,目光怪異:“季哥,你調戲人家小美人了?”

季歸鶴回休息室換衣服,瞥了他一眼:“你特地過來說廢話的?”

龔明亦步亦趨,唉聲嘆氣:“我也不想來的。”

“哦?”

龔明立刻改口:“我特別想來!想來看看您!我想死您了!但是……咳,我知道您現在沈迷事業,不便打擾嘛。不過,咳,那個,季叔的脾氣你也知道,面冷心軟,前幾天他生病,昏迷時一直叫您的名字……”

“少給我來這套。”季歸鶴溫和笑著摸摸龔明的狗頭,“我爸那身子骨比我還硬朗,就算昏迷了,也只會叫我媽的名字。”

龔明臉色一垮:“好吧……是季叔叫我來威逼利誘您回去的。”

“原話?”

“……‘把他給我逮回來,少擱那梨園唱大戲’!”龔明學得惟妙惟肖,“‘真那麽想玩,來管理我旗下的娛樂公司都比出去丟人現眼強!’”

季歸鶴鼓掌:“不愧是我爸,攻擊到位,夠勁兒。”

龔明幹咳。

“跟我爸說,他兒子就喜歡唱戲,家裏的皇位讓長公主和三皇子共同繼承吧。”季歸鶴貌似溫和體貼,語氣卻不容拒絕,“知道你在這兒待得無聊,早點回去,今天下午就不錯,明後天有大雪,航班可能會取消。”

龔明欲言又止,瞅到季歸鶴的神情,還是沒敢說出口,點點頭:“季哥,你……保重。季叔那兒我會勸勸。”

季歸鶴一笑:“不用,走之前說得夠清楚了。”

龔明訕訕點頭,見他沒其他話了,一步三回頭地離開。

半個多小時後,B組來到了致遠鎮外。

非要跟過來看熱鬧的江眠冷成鵪鶉,看著那些穿得薄薄的演員們倒抽冷氣——為了讓盔甲穿上後不顯臃腫,方便行動,裏面都沒穿多少衣服,冰天雪地的,可想而知有多冷。

沈棠已經習慣了各種惡劣環境,方好問還提前給他貼了暖寶寶,姿態從容,簡直睥睨眾生。

江眠看他迎風吹著心裏就一抖一抖的,趕緊摸出手機,打了個電話,再擡眼看沈棠時,覷見他身邊扮演親衛的小演員。

阮軻今天戲份還挺多,認真準備了一早上,又期待又害怕——畢竟這回足足有兩句臺詞,一句是“小將軍,怎麽辦”,一句是“是”。

雖然加上標點符號不超過十個字,也夠小龍套興奮了。

看清阮軻的瞬間,江眠楞住了。

《聖經》裏寫,神說,要有光,世界就有了光。

他仿佛也聽到了神開辟天地的聲音,混沌的世界忽然有了光。

他的夢裏有個逃跑了多年的灰姑娘。

仿佛真的曾有個灰姑娘來過,讓他魂牽夢縈多年,而今身影忽掠過眼前。

江眠像是被魘住了,盯著正小心翼翼向沈棠討教的阮軻一動不動。

方好問滿頭霧水,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,尷尬地咳了聲:“江少,忘了和你說,阮軻也在。阮軻您還記得嗎?您高二就轉走了,可能記不清了。”

何止記不清,八成忘記這號人了吧。

方好問暗搓搓地想。

當年阮軻總穿得破破舊舊的,校服縫了又補,也舍不得買新的。學校對優等生有資助,阮軻他爹整日在麻將館,他媽長居情夫家,爹不管娘不認的,他就靠那點錢過日子。

江眠在沈棠面前耍寶,全是為了逗他開心,實際也是大少爺脾氣,從前老欺負阮軻,指使他做這做那。

也是想到這茬,方好問才沒提起阮軻,未料江眠似乎……還有印象?

江眠回了神,呼吸莫名急促。心底的芽兒頂開巨石瘋狂滋長,招展出來。他狼似的盯著阮軻,不正經的神色慢慢收斂起來,竟似冷峻,慢慢開口:“記得。”

方好問一怔。

江眠又重覆了一遍:“記得。”

方好問直覺哪兒不太對勁,又說不上來。只能默默祈禱江眠別像以前那麽幼稚,專門欺負人家優等生。

阮軻對江眠的註視一無所知,得到沈棠耐心的講解,心裏樂滋滋的。

世上有幾個人能這麽接近偶像,還能得到指導?

生活艱辛,他易滿足。

拍大場面的戲很辛苦,不僅演員折騰,攝影、道具師……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得跟著一起折騰。

按江眠的大少爺脾氣,早該躲進車裏了,這回卻很老實地坐在撐開的大傘下,托腮望著鏡頭下的演員們。

劇本裏刀光劍影,現實裏大家也備受折磨。

……

向來“北風卷地白草折”。北地的朔風如刀,尤其冬日時,冷風刮到臉上,刀子似的割人。

程元岱的手凍得幾乎沒有知覺了,依舊緊握著冰冷的彎刀。

上面還有淋漓斑駁的血跡。

他們剛遇到一支蠻人的隊伍,廝殺結束,進行短暫的休整。

程元岱和霍今霜背靠著背坐在地上,他明亮的眸中似有火焰燃燒,咬牙間盡是痛恨:“蠻人毒辣陰險,竟然自斷一臂誆我爹去了西邊,此番城內我能調動出的只有這支人……”

“元岱。”霍今霜也很疲倦,漆黑的眸中卻依然有光,嗓音微啞,“你信不信我?”

程元岱側頭看他,下巴微微擡起:“若是不信,我會將後背交給你嗎?”

霍今霜低笑:“那接下來……就聽我的吧。”

“卡!”

陳導點點頭:“下一幕。”

季歸鶴先站起來,伸手想拉沈棠。

沈棠納悶地看他一眼,眉心緊蹙,自個兒站起來拍拍手,轉身走向下一個地點。

季歸鶴立在原地,望著沈棠的背影,搖頭笑了笑,跟了過去。

一直折騰到下午,劇組才中場休息。

中間出了點意外,還重拍了一段,好在總體順利,陳導很滿意。

季歸鶴平時低調,卻很鎮得住大場面,這幾慕的表演堪稱驚艷,連沈棠也沒得刺挑。

阮軻戲份不多,臺詞很少,表現卻也很不錯。

陳導對這兩個瑕不掩瑜的演員十分喜愛,尤其是阮軻。

他被阮軻骨子裏對演戲的熱情執著驚喜到,這個看起來怯懦又自卑的孩子,在鏡頭前總能讓人眼前一亮,就像換了一個靈魂——或者說,鏡頭映照出了他靈魂的本色。

阮軻是個很優秀的表演者。

毫無疑問的。

江眠吩咐的熱湯也送來了,熱騰騰的,暖身子暖手,人人有份。

等會兒還要繼續,大家見到這暖身子的東西,簡直淚眼汪汪,江眠立刻從看熱鬧的大少爺變成了活菩薩。

長時間穿著盔甲,簡直是折磨,從膝蓋僵痛到脖子。

可惜這玩意穿脫都麻煩,沈棠抿著唇一聲不吭,方好問抱著大衣跑到他面前給他披上,心疼壞了:“沈哥,您怎麽樣?”

沈棠損人損己,口齒清晰:“死不了。”

方好問照顧著沈棠找了個擋風的位置坐下,轉頭想給阮軻也送點溫暖,扭頭卻見江眠湊到了阮軻那邊,親自送上大衣。

……

靈異劇嗎這是?!

方好問驚恐地擦了擦眼睛,絕望悲鳴:“沈哥……我的眼睛好像壞掉了,產生幻覺了。”

沈棠轉頭一看,眼睛微微瞇起。

江眠這臭小子,老毛病又犯了。

他也不吭聲,冷眼看江眠在手足無措的阮軻面前獻殷勤,半晌冷笑道:“不是你眼前出現了幻覺,是江眠腦子裏又灌水了。”

季歸鶴捧著熱水袋走過來,聞聲晃了晃熱水袋,水聲應景地嘩嘩響。他順手把沈棠大衣上的帽子給他掀起來一扣,挑了挑眉:“小白菜被惦記上了?”

沈棠乜他一眼:“怎麽,你也看上了?”

季歸鶴瞅瞅他的臉,居然認真思考了會兒,回答道:“不,我喜歡辣一點的。”

“方蕾看著挺辣。”

“不夠好看。”

“整整容。”

季歸鶴心平氣和,不和他鬥嘴。

見沈棠的手指凍得發紅,他伸手奪過杯子,把熱水袋往他手裏一塞,吐露四字真言:“多喝熱水。”

說完,捧著杯子喝了口熱水,轉身離開。

燙乎乎的熱水袋一上手,沈棠下意識抱緊了,楞了楞才反應過來:“我操你……季歸鶴,那我喝過的!”

短暫休息了會兒,任務依舊艱巨。下午又飄起了雪,環境實在惡劣。北風嗚嗚的吹,一群小演員在雪地裏追啊追。

等收工時,已經是晚上九點過。

江眠就那樣陪了一下午加半個晚上,動機實在可疑。

回去時坐劇組安排的車,車裏有其他人,不方便說話,沈棠只能捂暖手指,在微信裏戳江眠。

-沈棠:小老弟你怎麽回事jpg

-江眠:爸。

-沈棠:哎。

方好問縮起脖子,當什麽都沒看到:“……”

-江眠:今天我被愛神丘比特的箭射中了!

-沈棠:恕我直言,你早就萬箭穿心了。

-江眠:我認真的!我對阮軻一見……不是,多年後再見鐘情!

-沈棠:你每次都這麽說的。

沒有得到家長支持,江眠愁眉苦臉。

沈棠也跟著嘆了口氣。

-沈棠:阮軻和你以前養的小寵物不一樣,少作弄人家。

-江眠:歲歲,我是認真的。

沈棠瞅了眼江眠,左眼裏寫著“不”,右眼裏寫著“信”。

-江眠:來個wink,閉上你的左眼。

沈棠面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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